山西XX公司、山西XX公司合同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

　　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判决书

　　(2019)最高法民终700号

　　上诉人(原审被告)：山西XX公司，住所地山西省太原市。

　　法定代表人：林X，该公司执行董事。

　　委托诉讼代理人：王X，北京市XX律师。

　　委托诉讼代理人：王振花，北京市XX律师。

　　被上诉人(原审原告)：山西XX公司，住所地山西省太原市。

　　法定代表人：卫XX，该公司董事长。

　　委托诉讼代理人：胡XX，山西XX律师。

　　委托诉讼代理人：陈XX，山西XX律师。

　　上诉人山西XX公司(以下简称共XXXX展公司)因与被上诉人山西XX公司(以下简称XXX)合同纠纷一案，不服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(以下简称一审法院)(2017)晋民初53号民事判决，向本院提起上诉。本院于2019年4月28日立案后，依法组成合议庭，开庭进行了审理。上诉人共XXXX展公司的委托诉讼代理人王X、王振花及被上诉人XXX的委托诉讼代理人胡XX、陈XX到庭参加诉讼。本案现已审理终结。

　　共XXXX展公司上诉请求：1.撤销一审判决第一项、第二项，改判驳回XXX的诉讼请求;2.维持一审判决第三项;3.判决XXX承担本案一、二审全部诉讼费用。事实与理由：(一)一审判决将共XXXX展公司为XXX追回债权作为双方2014年8月20日所签《还款协议书》的合同基础，认定XXX对该《还款协议书》的订立存在重大误解并予以撤销，系认定事实和适用法律错误。1.2014年5月29日《协议书》是对同日共XXXX展公司、XXX、山西XX公司(以下简称XXX)三方所签《确认书》项下还款方式的“另行约定”,而《还款协议书》是对XXX还款义务所作的新的安排。2014年8月17日郝X与共XXXX展公司签订的《还款意向书》的履行并非XXX履行诉争《还款协议书》的合同基础。2.《确认书》所确认的XXX应履行的合同义务是确定且未附任何条件的，对XXX具有约束力,双方应当按照约定履行其义务。而《协议书》中条件是否能够成就是不确定的,当事人并不负有使条件成就的义务。一审判决将《还款意向书》的履行认定为XXX还款条件,则该条件的成就与否完全取决于案外人郝X是否愿意并实际还款,明显与XXX“还款义务”的约束性和确定性相违背，一审判决适用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》(以下简称《合同法》)第四十五条属于适用法律错误。3.《还款协议书》的约定清楚明确，双方签字盖章一应俱全，且XXX还向共XXXX展公司履行了200万元还款义务，说明XXX在签订《还款协议书》时对其还款义务不存在错误认识。XXX是以“胁迫”而非“重大误解”为由主张撤销，并未就“重大误解”进行举证，一审判决适用《合同法》第五十四条的规定撤销《还款协议书》属于适用法律错误。(四)一审判决将XXX原法定代表人赵X出具的《担保书》认定为XXX的意思表示，属于认定事实错误;进而认定存在胁迫而予以撤销，属于适用法律错误。《担保书》系由赵X本人签字、按手印，并没有XXX盖章，该《担保书》系赵X而非XXX的意思表示。另外，XXX在提起本案诉讼时并未提出撤销《担保书》的诉讼请求，直至在本案一审开庭时才提出，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》第一百五十二条规定，其主张已过除斥期间。

　　XXX答辩称:(一)三方《确认书》约定XXX付款的条件是共XXXX展公司应向郝X追回约定的债权，因共XXXX展公司未追回XXX对郝X享有的债权，不具备返还款项的条件，因此XXX不可能另行签订《还款协议书》。(二)公司法定代表人代表企业法人的利益，按照企业法人的意志对外行使权利。结合XXX原法定代表人赵X持有XXX99%股份的事实，赵X所为对外行为均应视为公司行为。因此，XXX有权提起撤销《担保书》的诉讼请求，该主张也未超过法定期限。(三)现有证据能够证明共XXXX展公司多次组织人员至山西省人民政府、XXX进行围堵，胁迫XXX、赵X签订《还款协议书》《担保书》。综上，一审法院适用法律正确，认定事实清楚，请求维持一审判决。

　　XXX向一审法院起诉请求：1.依法撤销共XXXX展公司与XXX于2014年8月20日签订的《还款协议书》;2.判令共XXXX展公司返还XXX200万元;3.依法撤销XXX原法定代表人赵X于2014年12月9日签订的《担保书》;4.本案的诉讼费用由共XXXX展公司承担。

　　一审法院认定事实：共XXXX展公司成立于2012年4月9日。2012年4月2日，共XXXX展公司与XXX签订《协议书》，就合作开采XXX项目达成协议。协议约定将煤矿开采方式变更为露天开采，履约保证金3亿元，首付人民币1亿元之后由共XXXX展公司出具办理露采的手续并承担所有费用，并约定签订本协议之日起12个月内共XXXX展公司不能取得露天开采手续，视为违约，已支付的履约保证金人民币1亿元不予退还，双方在该协议上签字盖章。2014年5月29日，XXX与共XXXX展公司签订《确认书》《协议书》，且XXX向共XXXX展公司出具《授权委托书》，约定XXX授权共XXXX展公司向XXX的债务人郝X追索债权。《确认书》和《协议书》均确认XXX为XXX的下属企业。《协议书》第三条约定：当共XXXX展公司向郝X追回首笔本金人民币1亿元时，XXX应向共XXXX展公司支付人民币5千万元(折抵相应合同价款);当追回第二笔本金人民币3亿元时，XXX应向共XXXX展公司再支付人民币5千万元(折抵相应合同价款);当追回剩余本金时，XXX应向共XXXX展公司再支付人民币5千万元。2014年8月17日，郝X作为法定代表人的山西XX公司(以下简称森XX煤业)与共XXXX展公司签订《还款意向书》，双方就共XXXX展公司受XXX委托，对森XX煤业向XXX付款事宜达成协议，约定森XX煤业分四次向XXX支付人民币749XXXX9669.72元，2014年底前支付1亿元;2015年底前支付2亿元;2016年底前支付3亿元，2017年底前付清余款。该还款意向书并未实际履行。2014年8月20日，XXX与共XXXX展公司签订《还款协议书》，协议约定XXX分期向共XXXX展公司退款1亿元，且XXX并不因此协议免除其对共XXXX展公司应当承担的退款义务。2014年12月9日，XXX法定代表人赵X为共XXXX展公司出具《担保书》，承诺自愿为XXX以及XXX退还给共XXXX展公司1亿元合同款以及利息承担连带担保责任。

　　另查明：XXX请求判令共XXXX展公司返还其200万元，没有提供相关证据和事实依据。

　　一审法院认为，本案的争议焦点为：(一)2012年4月2日，共XXXX展公司与XXX签订《协议书》效力认定;(二)2014年8月20日，XXX与共XXXX展公司签订《还款协议书》是否可撤销;(三)2014年12月9日，XXX法定代表人赵X为共XXXX展公司出具《担保书》是否可撤销。

　　关于第一个争议焦点，2012年4月2日，共XXXX展公司与XXX签订《协议书》，就合作开采XXX项目达成协议，双方在该协议上签字盖章。共XXXX展公司成立于2012年4月9日，因此共XXXX展公司在该协议上加盖的公章真实性存疑。因共XXXX展公司不同意公章鉴定申请且不提供鉴定所需印模，致使鉴定无法进行，故对共XXXX展公司于2012年4月2日在协议书上加盖的公章真实性无法判断。设立中的公司可以以公司名义对外签订合同，合同权利义务由成立后的公司承继，因合同双方并未将加盖公章约定为合同生效的必要条件，因此共XXXX展公司公章的真实并不影响协议的效力。2012年4月2日，共XXXX展公司与XXX签订的《协议书》是双方当事人真实意思表示，且不违反法律法规的强制性规定，为有效合同，合同双方均应诚信全面履行合同义务。

　　关于第二个争议焦点，2014年8月20日，XXX与共XXXX展公司签订《还款协议书》，协议约定XXX分期向共XXXX展公司退款1亿元。该还款协议签订的基础是XXX与共XXXX展公司于2014年5月29日签订的《确认书》《协议书》，以及郝X作为法定代表人的森XX煤业于2014年8月17日与共XXXX展公司签订的《还款意向书》。因2014年8月20日的《还款协议书》，是XXX基于认为共XXXX展公司可以向郝X为其追回债权的基础上签订的，而《还款意向书》并未实际履行，即共XXXX展公司并没有向郝X为XXX追回债权，因此XXX与共XXXX展公司于2014年8月20日签订的《还款协议书》约定的XXX分期向共XXXX展公司退款1亿元的合同基础已丧失，XXX对《还款协议书》的订立存在重大误解。XXX虽然是XXX的下属企业，但XXX与XXX均为独立的企业法人，应当对各自债务独立承担清偿责任。因此对XXX请求撤销2014年8月20日与共XXXX展公司签订的《还款协议书》的诉讼请求予以支持。

　　关于第三个争议焦点，XXX提供的证人证言、录音录像材料、行政案件调查报告等证据相互印证，足以证明XXX法定代表人赵X于2014年12月9日为共XXXX展公司出具的《担保书》并非赵X真实意思表示，该担保书的出具存在被胁迫情形。赵X虽然是XXX的股东，但赵X替公司还款缺乏法律和事实依据。依据《合同法》第五十四条：“一方以欺诈、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，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订立的合同，受损害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撤销”。赵X于2014年12月9日为共XXXX展公司出具的《担保书》符合可撤销合同的构成要件，因此对XXX撤销《担保书》的诉讼请求予以支持。

　　一审法院判决：一、撤销XXX与共XXXX展公司于2014年8月20日签订的《还款协议》;二、撤销赵X于2014年12月9日签订的《担保书》;三、驳回XXX的其他诉讼请求。

　　二审中，双方当事人均未提交新证据。本院对一审查明的事实予以确认。

　　本院认为，本案二审期间争议焦点为：(一)案涉《还款协议书》是否应予撤销;(二)案涉《担保书》是否应予撤销。

　　(一)关于案涉《还款协议书》是否应予撤销问题。1.XXX签订《还款协议书》是否存在重大误解情形。XXX与共XXXX展公司签订2014年8月20日《还款协议书》起因于2014年5月29日XXX、共XXXX展公司、XXX签订的《确认书》，该《确认书》确认XXX同意代替XXX退还共XXXX展公司已支付XXX的一亿元。同日，XXX与共XXXX展公司签订《协议书》，在共和创展公司向郝X追回XXX债权的情况下就案涉款项的分期退还方式达成一致，该《协议书》约定：“本协议内追回债权本金及利息均应当先进入XXX公司与共XXXX展公司约定共管账户，追回金额以实际到账金额为准。同时，XXX应当在追回款项实际到账当日依本协议约定向共XXXX展公司支付相关款项。”由此可见，《确认书》《协议书》签订时，XXX向共XXXX展公司履行一亿元退款义务的前提为共XXXX展公司代XXX追回XXX对郝X的债权，且追回金额应以实际到账金额为准。2014年8月17日，以郝X为法定代表人的森XX煤业就郝X欠付XXX款项与共XXXX展公司达成一致，愿意分四次向XXX还款，第一笔还款时间为2014年年底前。三日后在森XX煤业未履行第一笔还款的情况下，XXX与共XXXX展公司达成案涉《还款协议书》，该《还款协议书》并未提及退还款项的前述背景，仅约定XXX同意退还共XXXX展公司一亿元，第一笔付款时间为2014年11月30日。综合上述情况，虽然XXX同意向共XXXX展公司退还一亿元曾基于共XXXX展公司向郝X实际追回债权，但双方签订的《还款协议书》约定的还款时间早于森XX煤业承诺的清偿XXX债务时间，可认定XXX退还一亿元不再以共XXXX展公司向郝X实际追回债权为前提。因XXX未能提供证据证明其就该《还款协议书》约定的内容产生重大误解而作出错误意思表示，且其已按照协议约定向共XXXX展公司支付200万元，故不能认定XXX存在重大误解情形，《还款协议书》应当视为对2014年5月29日《协议书》内容的变更，一审法院以协议订立过程中存在重大误解为由判决撤销《还款协议书》缺乏事实和法律依据，本院予以纠正。

　　2.XXX签订《还款协议书》是否存在受胁迫情形。XXX为证明其在签订《还款协议书》时受到胁迫，提供了李XX出具的《证明》。经查，李XX出具的《证明》属于证人的书面证言，李XX本人在一、二审庭审中均未出庭作证，共XXXX展公司对李XX的证言不予认可，故无法确认其证言的真实性;且因XXX未能提供其他证据证明其主张，本院认为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XXX签订《还款协议书》系受到胁迫，故对XXX要求撤销《还款协议书》的主张，本院不予支持。

　　XXX已支付共XXXX展公司的200万元系履行案涉《还款协议书》的约定，如前所述，因《还款协议书》依法不应撤销，故共XXXX展公司不应返还XXX200万元。一审法院对XXX该诉讼请求未作评判，在判项中驳回该诉讼请求，属于程序瑕疵，本院予以纠正。

　　(二)关于案涉《担保书》是否应予撤销问题。2014年12月9日，赵X向共XXXX展公司出具《担保书》，承诺自愿为案涉一亿元退款承担担保责任。虽然赵X当时系XXX大股东并担任法定代表人，但该《担保书》系赵X以其个人名义出具，内容也为其本人自愿为XXX及XXX对共XXXX展公司履行退款义务承担连带担保责任的承诺，并非履行XXX法定代表人的职责。XXX与赵X是相互独立的民事主体，根据合同相对性原则，XXX并非案涉《担保书》的一方当事人，其提起诉讼主张撤销《担保书》，不符合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一百一十九条“起诉必须符合下列条件：(一)原告是与本案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公民、法人和其他组织”的规定，不具备主张撤销赵X出具的《担保书》的原告主体资格。一审法院受理后对此作出实体判决，适用法律错误，本院予以纠正。对XXX主张撤销《担保书》的起诉内容应予驳回。

　　综上所述，共XXXX展公司的上诉请求成立，一审法院认定事实不清，适用法律错误，本院予以纠正。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一百七十条第一款第二项规定，判决如下:

　　一、撤销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(2017)晋民初53号民事判决;

　　二、驳回山西XX公司关于撤销赵X于2014年12月9日签订的《担保书》的起诉;

　　三、驳回山西XX公司其他诉讼请求

　　一审案件受理费586800元，二审案件受理费564000元，由山西XX公司负担。

　　本判决为终审判决。

　　审判长　方　芳

　　审判员　李XX

　　审判员　宁　晟

　　二〇一九年九月二十七日

　　法官助理王X

　　书记员王XX